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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雷已近一年的浙江华侨系金融风险事件再有重大进展。第一财经记者从多方信源获悉，该案核心涉案人员虞之炜将于近期移交检察机关起诉。

今年 7 月初，浙江华侨系主要非吸平台牦牛信息科技（杭州）有限公司（下称：牦牛科技）技术负责人王某及 4 名网络开发技术人员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该批人员归案有望为案件定性提供关键证据。截至目前，华侨系已有 25 名中高层人员被批准逮捕。

2024 年 8 月底至 9 月份，浙江华侨系案件爆发前夕，核心犯罪嫌疑人余增云、杨宇潇、虞之炜三人匆忙离境。多年来，华侨系打着央企和中字头背景以及投资黄金、茅台等旗号，向投资人兜售理财产品，涉案金额逾 70 亿元，随后该案被警方定性为集资诈骗。其中，虞之炜系浙江华侨系的第三号人物，在集团中担任重要职务，是牦牛科技运营总监，同时也是茅礼科技集团合伙人。今年春节前夕，杭州警方在泰国成功控制虞之炜，后将其引渡回国。

随着案件调查的深入，2020 年华侨宝 P2P 平台未按监管要求清退，而是将 1.5 亿元存量业务平移至侨行天下 APP 的操作随之浮出水面。这一在 P2P 行业 "清零"背景下的业务转移，成为华侨系风险持续累积的转折点，也让当年互金整治过程中可能存在的监管衔接问题显现出来。

技术骨干落网撕开造假链条，虞之炜将移交起诉

浙江华侨系案件的司法程序正加速推进。据接近办案机关的人士透露，该案重要人物虞之炜案件预计将会在今年 9 月份移送检察机关起诉。

截至发稿，包括仍滞留国外未归案的实控人余增云、杨雨潇在内，华侨系已有 25 名公司中高层被批准逮捕，案件侦查范围持续扩大。

今年 7 月初，牦牛科技技术负责人王某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王某还是牦牛科技与 e 签宝签约的对接人和签字代表，与王某同时落网的还有牦牛科技 4 名网络开发技术人员。

据投资者代理律师分析，上述涉案人员归案，有望在案件侦查中取得两大关键突破：其一，可深入查清中鑫国际电子章的具体伪造过程，以及鼎鑫产品深圳农商行网站流水、黄金转仓交易记录等系统性造假行为的技术实现路径、完整参与人员名单及内部审批流程链条；其二，能够进一步核实与电子签名服务商 e 签宝的对接细节，从而厘清第三方服务环节在技术支持、合规审核等方面是否存在漏洞或不当关联。

据记者了解，牦牛科技技术团队曾按余增云指示，与财务人员建立专项沟通群，明确流水造假的技术需求与验收标准，甚至通过伪造深圳农商行网站界面、制作虚假查阅视频等方式掩盖资金真实流向。这些细节的查实，为案件定性提供了重要证据。

此前华侨系暴雷后被曝出的线上、线下黄金理财产品的投资逻辑是：投资者购买黄金后授权中鑫国际运营，中鑫国际向投资者支付黄金出租收益，形成交易闭环。但华侨系案发后，中鑫国际及其母公司中国黄金集团声明，侨行天下相关协议系冒用公司名义，公章均为伪造，这使得原本看似可靠的投资逻辑瞬间崩塌。

第一财经记者独家获悉，今年 8 月 8 日在有关部门华侨系专班与投资者代表沟通会上，专班人员通报了中国黄金承认了其与华侨系旗下华侨基金管理有限公司（下称：华侨基金）的战略合作框架协议是真实的，且中国黄金集团代理华侨基金在上海金交所交易，以及金交所向华侨基金开具的购金发票是真实的。

此前投资者向记者出示与牦牛科技的合同显示，投资者可至中国黄金集团旗下门店选择提取实物黄金兑付，并列举了门店具体地址和营业时间。

据投资者提供的最新统计数据，侨行天下理财产品的投资者曾在中国黄金线下门店提金的有 79 名，提金次数 159 次，提金数量合计为 23250 克。

上述战略合作协议、代理交易协议、上海金交所开具的发票以及线下提金的一整套真实操作，看上去形成了一个闭环，但关键的环节——中鑫国际与投资者、牦牛科技对投资者理财产品的回购协议，被中国黄金集团及中鑫国际认定为假。真真假假之下，诈骗大网已经拉开。

公开信息显示，2024 年 9 月至 12 月，中国黄金集团原党委书记、董事长卢进，中国黄金集团原党委委员、副总经理赵占国，以及中国黄金集团黄金珠宝股份有限公司原党委书记、董事长陈雄伟先后落马。

华侨宝 1.5 亿存量业务违规平移，埋下暴雷隐患

2018 年末至 2020 年，互联网金融和网贷整治工作在全国范围内连续开展，至 2020 年，P2P 进入"清零模式"。此前央行称 2020 年末 P2P 平台已经全部清零。

记者持续跟踪浙江华侨系案件时了解到，华侨宝网贷平台叫停后，大量投资人和未兑付理财产品并不是被清退，而是被平移到了侨行天下 APP。

据华侨系投资人提供的未经警方核实的数据，2020 年华侨宝理财产品平移至侨行天下的业务规模，达到 1.54 亿，涉及投资者人数达到 1340 人。

侨行天下 APP 是由牦牛科技推出的购物和黄金产品理财平台。2019 年 12 月侨行天下正式上线。

多名投资者代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们大多于 2020 年 3 月、4 月左右，接到华侨宝业务员的电话，或者微信通知，告知华侨宝平台因国家政策原因限期关闭，需要将到期时间超过一个月的理财产品，平移到侨行天下。

一位当时所购产品被平移的刘姓投资者告诉记者，"我买华侨宝是因为当时有中侨联作为股东背景，展业地址又在杭州市民中心，后来侨行天下一直在向我们做宣传，说是与中国黄金合作的，收益率还更高，还可以来中国黄金的提金实体店参观，又看到两家 APP 运营方的股东背景都有中侨联，所以也就同意平移了"。

一名投资者向记者提供的当时聊天记录显示：华侨宝业务员叶某表示，华侨宝平台网贷业务因政策不确定性要压缩规模，给予老客户"优先平移成黄金租赁业务"的权利，平移后本金利息优惠、加息等一并折算过去。

记者获得的一份名为"话术"的华侨系内部业务管理文档，记录了 2020 年华侨宝 APP 向侨行天下平移客户及业务期间的"统一话术"。"话术"以网贷政策不确定性为由，称华侨宝需压缩网贷规模，提前布局黄金业务，故将原有黄金与网贷业务拆分，单独成立侨行天下平台开展黄金租赁业务。

"话术"还宣称侨行天下与中国黄金集团全资控股的中鑫国际融资租赁合作，业务模式已报备金融办，不属于 P2P 平台。同时隐瞒清退事实，称"网贷业务仅缩减规模未下线，未发公告是为避免引起社会恐慌，采取分批通知方式推进客户转换"。

记者还获得了一份华侨系高层张某向业务员"强调平移话术"的群聊天记录，与上述"话述"文件内容基本一致。

据记者了解，张某时任华侨控股财富中心一部总经理。浙江省公安厅官网查询显示，张某已于今年 2 月被刑事拘留，4 月 3 日被批捕。

对于华侨宝平移操作是否违规？记者采访杭州市上城区金融办，相关负责人表示，当时 P2P 清退的时候保密工作要求非常高，整治专班已督促所有网贷平台进行整治清退，一般情况下是按照平台自己的清退方案来进行的。这位负责人对记者确认，所有的网贷平台都已经过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并验收清退。至于华侨宝的这一平移操作是否违规，该名负责人表示，这个标准不是区里来制定的，所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穿透式监管不足？

记者采访一名不愿具名的金融行业律师表示，根据中央有关精神，P2P 平台应在 2020 年底前完成存量业务清退，禁止通过"平移""转标"等方式变相存续。华侨系通过侨行天下承接华侨宝存量业务，属于典型的规避监管行为，而 2020 年华侨系和华侨宝尚未暴雷，但应属清退范畴，"应清退，却平移"，显示相关监管穿透不足。

多位华侨宝平台投资者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平移操作将历史遗留的资金缺口直接转移至侨行天下。这使得侨行天下从一开始就不得不依赖新资金流入维持运营，陷入更大规模的借新还旧循环，最终导致风险不断累积扩大，为后续暴雷埋下隐患。

华侨系的违规操作背后，是通过多层股权代持、关联企业腾挪构建的复杂架构。

记者进一步调查发现，华侨宝于 2014 年 11 月开始运营，最初的运营方是浙江君正盈云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下称：君正盈云），2017 年杭州华侨宝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下称：杭州华侨宝公司）成立之后，转由后者经营，但企查查显示，华侨宝 APP 的相关软件专利，仍由君正盈云持有。

表面上看，君正盈云与华侨系关联薄弱，其持有 90% 比例的股东为自然人陈侃（也是法定代表人）。但持有其 10% 股权的股东中国华兴（集团）公司（下称：华兴集团），与华侨系多家公司的一名重要股东——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下称：侨益基金会），有着共同的主管单位——中华全国归国华侨联合会（下称："中侨联"）。

公众号"侨联之友"发表于 2016 年 9 月 28 日的一篇《中国侨联成立 60 周年系列纪念活动（94）~ 公益慈善委员会》的文章中提到，2016 年 9 月 27 下午中国、侨联 60 周年系列活动之中国侨联公益慈善委员会筹备座谈会上，乔卫理事长向君正盈云旗下 APP "华侨宝"网络平台发放授权书，正式授权其为中国华侨公益基金会项目开展公益慈善筹款活动。

而接收华侨宝平移网贷产品的运营方牦牛科技，其大股东华侨控股集团有限公司的股东方之一也是侨益基金会，持股比例 22%。此前第一财经发表的《独家 | 先代持后受赠，每年仍收百万"保底捐款"，侨益基金会与华侨系的股权迷局》一文中曾报道，该等股份为代华侨基金持有。

另外，接棒君正盈云运营华侨宝的杭州华侨宝公司，由海峡两岸（北京）国际经济文化交流中心作为最大 LP 的杭州双奇投资管理合伙企业（有限合伙），委托侨益基金会代持杭州华侨宝公司 10% 股权，2020 年 3 月，双方解除了这笔代持，但公开信息显示，直到 2020 年 12 月，杭州华侨宝公司注销，侨益基金会仍未从杭州华侨宝公司股东名单中消失。

此前第一财经记者致电乔卫，但对方称"我已经退休了，已经卸任了"。

企查查信息显示，2024 年 10 月 30 日，侨益基金会法定代表人由乔卫变更为尹媛媛。

企查查显示，2017 年 9 月，君正盈云做过一次清算，两个月后又撤销清算备案，并将注册地址变更为杭州市西子国际中心 1 号楼。而在同栋同层，就是杭州华侨宝公司的注册地——一个注册在 1201 室，一个注册在 1203 室，两个房间相邻。而西子国际中心的二房东正是华侨系旗下公司杭州华侨国际产业发展有限公司。

据记者了解，2020 年华侨宝被清退前后，虞之炜还因此事被边控；2021 年，已经停止运营的华侨宝 APP 曾因牵扯北京某国企腐败案，被某地纪委调查过，但其涉及的变相存续操作未及时阻断。

企查查显示，2024 年 6 月，君正盈云再一次进入清算程序，而这次解散，华兴集团作为原告与君正盈云起了纠纷，后被杭州市上城区法院诉前调解，此次公司清算又告撤销。2025 年 7 月，因公司未按规定公示年度报告被上城区市场监管局被列示为"经营异常"。

( 本文来自第一财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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